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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里的初相见
作者：郁逸坚
陌生的村庄，在屋门口坐着摘花生的老妇人，脚跟边蜷着一只小黑猫，屋顶上趴着开好的丝瓜花……这是一次旅途之中，无意间掠入我眼中的画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就是常常被我想起。那个村庄，那个老妇人，那猫那花，它们在我心里，投下异样的温暖。我确信，它们与我心底的某根脉络相通。
机场门口，一对年轻男女依依惜别，男人送女人登机。就要登机了，女人走向检票口，复又折回头，跑向男人，只是为了帮他理理乱了的衣领。这样的场景，我总在一些浅淡的午后想起，一个词，很湿润地跳出来，这个词，叫爱情。
送别的车站，一个母亲，反复叮嘱她人高马大的儿子：“到了那儿，记得打个电话回家。天好的时候，记得晒被子。”儿子被她叮嘱得烦了，一边往车上跨，一边说：“知道了知道了。”做母亲的仍不放心，伏到车窗外，继续叮嘱：“到了那儿，要记得打个电话回家啊。”母爱拳拳，怀揣着这样的母爱上路，人生还有什么坎不能逾越呢？
凤凰沱江边，夏初的黄昏，空气中，飘荡着丝丝甜润的水的气息。放学归来的孩子，书包挂在岸边的树上，脱下的衣服，胡乱扔在青石板上。一个一个，跳下水，扑通扑通，搅了一河两岸的宁静。我遥问：“冷吗？”他们答：“不冷。”一个猛子下去，不一会儿，隔老远的水面上，冒出一个小脑袋来。岸边的游客，一个个笑看着他们。这旅途中偶然撞见的一景，谁能轻易遗忘？时光不管走多远，童年的影子，一直在，一直在的。它碰软了我们的心。
苗人寨里，一场雨刚落过，弯弯曲曲一路延伸上去的青石板上，苔痕毕现，湿漉漉地打滑。瘦瘦的大黄狗，蹲在自家家门口。破损的院门，灰灰的屋顶，却从里面走出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孩来。小女孩赤着脚，从青石板上一路奔下去，辫梢上两朵粉红的蝴蝶结，艳红了简陋的寨子。我唤她一声，她停下脚步，转身讶异地看着我，笑一笑，复又奔下去。我很惊奇地望着她的背影，这么滑的路，她怎么不会摔倒？那次旅途中的其他，我回来后大抵都遗忘了，唯独这个小女孩，不经意地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日子里，氤氲着别样的感动。无论生活有多灰暗，总有明亮的东西在，人生不绝望。
这是尘世里的初相见，总会在我们的记忆里反复再现。没有理由地使我们静静感念一些时光，静静地，不着一言。像老屋子里，落满尘的花瓶中，一枝芦苇沉默。阳光淡淡扫过，空气中，有微尘曼舞。这是宁静的好吧？这样的宁静，让人内心澄明。怀特说，生活的主题是，面对复杂，保持欢喜。红尘阡陌中，我们欠缺的，或许正是这样一颗欢喜的心。
毕业到现在，除了每日的工作还是工作，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一天又一天，虽不是死水般的沉寂，却也没有任何活力。我喜欢这样并沉浸于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不打扰你平静的生活。偶尔萦绕在耳边的还是趁现在年轻找个男朋友吧。的确，我已经26了。已经不再年轻了。想起一句话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于断壁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秘密的。有时，看似单纯的人却有令人难以想象的故事，或许我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有一个恋人，只是我们的关系是让人唾弃和不屑的那种。他叫韩扬，已婚。我遇见他时，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但从未去证实它；又或许，是我太自私，不肯亦是不敢去正视自己那颗良知伦理道德未泯灭的心。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逃避。觉得他的结婚否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干我何事？好任性的自己阿。
刚毕业的我对社会真是很无知呢。在求职时，不小心，那天我的手机钱包被偷了，突然变得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又没有可以认识依靠的朋友。无奈就在附近的公园闲逛，并没有多少愁苦的心情。为何要让那些钱物的失去影响到我的心情？又想或许上天可怜我，能遇见一个好人呢。瞧，我总是这样乐观豁达。【生活随笔】
看遍陌生花园的树草，就在公园里长椅上发呆沉思。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有时就是看上一整天也不觉得无聊和累呢。看他们的忙碌，会觉得自己和这个喧嚣的世界无关呢。目光渐渐回收，毫无感情打量着，对面坐着一个男人，手捧一本书正专心致志看着，闹市读书？我若有若无的笑了。如此闲情雅致的人不多见了，我已经不记得那本书的名字，不过似乎不是言情小说之类的。对他的兴趣油然而生，我尽可能悄悄地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目光若有所思好奇地观察着他，许久，觉察到有人在看他，抬头迎上我的目光，朝我微微一笑。我微笑着说：我也很喜欢看书呢，不过，可没你这么有魄力，在这里看书还如此认真呢。很自然我们聊得相当愉快，仿佛多年前早已相识。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是我从未曾有过的。那么强烈，
原来从那时起，所有的一切就已注定。韩扬他是我的劫难，如果有来生，我依旧会选择遇见他。
他后来说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开玩笑道
——我看到一个年轻地美丽单纯的姑娘，和我这么投缘，向我求助，顿时心生怜爱，愿意倾囊相助。
——哼，假正经，又拿着个打趣我，算了，你这个甜言蜜语对我可没用。
——宝贝，不是甜言蜜语，是真实的感受。
——哦，是么？我……【生活随笔】
没等我说完，他便一个吻递来，不让我继续说下去，估计是觉察到了我话里的冷漠，嘲讽，他丝毫不介意。我们吻得热烈，把什么都忘了。我躺在床上，心想：当一个女人躺在她爱的这个男人的床上，突然想到，他妻子就在这张床上和他同枕共眠。两个女人，一个男人，一张床，不同的故事，不同的爱情。真是好笑而奇怪的一件事情呢。
关于他的一切，我从未了解，关于我，他也是如此。如果彼此知道一点的话，也是在和他亲密时，我散乱的述说着我的心情，我的一切。和平时的沉默不语相比，这种巨大的差异让韩扬感到困惑。他曾经为我为什么呢？我则用大大的不带感情的双眸望着他说道：不为什么，人本来就是很复杂。便再不肯多说一句话一个字。虽然我爱他，可以什么都与他分享，只是内心深处的感触和秘密不愿意让他了解，是我禁止自己向他倾诉。时常他说，总觉得你，象谜一般，让人捉摸不透，真实而又不真实。我回道：亲爱的，你是觉得我爱你没你爱我爱的多是吗？于你，我可以自荐枕席，晨夕与共。这还不足以表明我爱你吗？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胸口，双臂紧紧地环绕着他，半是歉意半是爱意。
两人的时光是不适合谈论别的人的，比如他妻子。
但我总是不合时宜的问他妻子的事情。我说：那是我为了提醒你不要陷得太深，还有我们都只是孤独寂寞空虚了，是么？眼前的欢娱都如此短暂，不真实的……我也奇怪自己每每在两人相爱的甜蜜时刻说些冷场的话。大概是由于我知道这一切不过终究是我们不小心犯了错，是不能持久的。又何必放纵自己忘我的沉溺于其中，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深陷其中了。我不时提到自己他的妻子的存在，所有的一切，无论我再怎么要自己理性克制都没有用了，爱便是爱了，否认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他就是我的天，从来不去想失去他会是如何的情形？除了心痛矛盾，痛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尽管在有些人看来，这是懦弱自私不可原谅的行为，但谁许我未来的美好，谁解除我当下的苦楚？谁消除我整日的不安？
以往相亲谈恋爱都被我推辞掉，也有韩扬的原因，我爱上了他，心中便也没有多余位置给其它人了，他使我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
两年如此迅速过去了，依旧是不得不按习俗谈婚论嫁。我曾问他：我还能交男朋友吗？他说：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我好像明白了：他爱我没有我爱他爱的多。回忆，沉思是无穷无尽的折磨，没有任何可以期待的，我宛如生活在地狱般。
总之，无论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段明知没结果的恋情，我下决心要从今以后，斩断情缘，开始新的生活。后来的发生的事证明：很多事从来都是知易行难。
他叫肖迪，开朗乐观成熟稳重，颇有安全感。眼前的这个人让我沉寂的生活激起一圈又一圈地涟漪，这欢愉暂时让我把韩扬抛却脑后了。忘记一个人，需要的是时间和新欢。对肖迪也是有时热情似火，有时冷若冰川。【生活随笔】
肖迪曾说：你是一个好女孩，善良，美丽，…..
我冷冷地回道：我有那么好？为何到现在还是一人？
他却温柔地说：你有自己的理由，并不是你不好，知道了吗？
我心中一股暖流流过，一句不是我不好，可我真的好吗？我不好一点也不好，泪瞬间落下，模糊了周围的一切，整个世界都变得恍惚起来。韩扬和他的脸重合起来，我分布不清了，回忆如碎片似的向我飞来，刺得我鲜血淋漓，一阵眩晕。
肖迪束手无措的问:怎么了？你没事吧？
整理下心绪，尽量克制自己不再掉泪，淡淡的回道：没事了，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并报之以微笑。
我和肖迪感情与日俱增，我尽可能拿出曾经有的温情对他。
所有人也包括我们彼此都认为可以考虑下结婚的事宜。
既然打算和肖迪结婚，就不应该再和韩扬藕断丝连了。
我把要结婚的事情告诉韩扬，他说：恭喜了，我的宝贝要结婚了。终于找到了归宿，再次祝贺。忽视他是真心也好，讽刺也罢。
——以后我们就不能见面了。
——噢？你爱上他了？还是觉得结了婚再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对不起他？是心有愧疚吧。看来你还是不够爱他的。
——不是的，我喜欢他。我匆忙的辩解道。
——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真心爱他，你就不会这么矛盾犹豫不决。明天我们见一面吧。 见了面，韩扬热情的拥抱，让我意乱情迷。抱着他泣不成声，他吻着我的泪安慰道：别难过，好不好？ 不要勉强自己。
我哭累了就在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中睡着了。迷茫恍惚就这样就度了两日，直到结婚前天，不知所措充斥着身体。我对肖迪说：最近太累了，安排好了通知下我，可以吗？大概是也觉得我最近状态神色不太好，体贴地劝我不要担心，好好休息下，一切有我呢。
结婚那天，我看到肖迪满眼血丝，神色疲惫，但仍是和颜悦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而我此时异常平静，觉得周围喧闹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所有人都是我们幸福的见证者，而我自己却是个局外人。
敬酒时，我走到韩扬身旁，勉强的笑笑，什么也没说，就自顾拿起他的酒杯，一口饮下去，辣的两眼是泪。心痛如刀绞，脸色苍白的我，神情也恍惚起来，就借口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留肖迪一人在那里应场。
泪一直不停的流，回到新房，扑倒床上失声痛哭，为自己为韩扬也为肖迪，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如同泄闸的洪水一般，悲伤不可抑止。当我醒来，天色已晚，清醒了许多，又回想起和韩扬在一起的情景，痛苦自责悔恨向我袭来，瞬间脑中一片混乱。
新郎回来了，一阵强烈酒香。像往常一样，仍是不失温柔的。也许是太累了，没有打扰我，他轻轻地和衣躺下。我半闭着眼睛躺着，背对着他，似睡似醒，夜好漫长，他应该是睡着了吧。
在昏黄的灯光下，睁开眼呆呆的望着新郎。心口又如刀绞一般，泪也无声的掉下来了。 而后我站在镜前，仔细打量着镜中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孩，这具年轻的身体它何曾属于过我。她是谁？我又是谁？拿起冰冷的水果刀，在胸口刻出一朵鲜艳的花来，在白纱裙的映衬下甚是凄美，如此魅惑人心。看着我的杰作，抬头望了望沉睡的新郎，轻轻地唤了声：肖迪，对不起……感觉身体轻盈地渐渐向上飘去，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后来就听人说：有家新娘不知道怎么了，在新婚夜自杀了。新郎本人对这件事也是三缄其口，人们纷纭而荒唐的猜测着，而这件事就像谜一样。
而我是在许久后的一天收到来自爻的一封信才明白这一切的。那封信还略沾有爻的血，只是已经成凝结成黑红色了，她在之前就已打算结束自己生命，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着她预定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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