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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忧伤的小侏儒

　　人到中年后很少读童话。繁忙的工作，变幻的世事，家庭的责任，让人变得越来越现实，越来越物质化，越来越不相信奇迹。心灵很难容下童话中不合逻辑的离奇想象，是非分明稚幼的故事情节。而有一篇童话一直留在心底，想起或拿来读时总是让人在美好与悲悯之间徘徊，无法释怀。就像听一曲忧伤的咏叹调，让人感受美好音韵的同时，为主人公的悲凉遭遇叹惋。这就是瑞士童话家海尔曼.黑塞的《快乐的小侏儒》，译者杨志军。童话故事虽不长但情节曲折引人入胜，叙述方式纵横交错就像一匹绚丽的织锦，优美的语言在童话类故事中尤为难得。

　　故事讲的是很久以前，威尼斯最美丽、最高傲、最冷漠的贵族小姐玛格丽塔.卡多林拥有一名叫菲力普的小侏儒奴隶。小侏儒不到三尺高，鼻子大的可怕，长着两条短腿，脚很宽，脚尖向内，走起路来可笑极了。但菲力普极富聪明才智，能讲三种语言，精通历史，主意很多，是个讲故事的能手。菲力普的滑稽外表和智慧让他成为玛格丽塔.卡多林小姐富裕到乏味的生活中最独特、最开心的私人财物。菲力普作为一名没有人身自由的丑陋侏儒，得到的是人们寻开心的嘲弄。他没有朋友，只有一条相依为命瘸腿的小狗与他形影不离。高傲的玛格丽塔.卡多林小姐在拒绝了无数求婚者后，终于与一名叫巴德赛的英俊航海家结婚。婚后不久，傲慢、冷漠而又暴躁专横的巴德赛经常虐待菲力普和瘸腿小狗，后来残忍的将菲力普相依为命的瘸腿小狗扔到水里淹死。巴德赛经常在外面寻花问柳，四处游荡。玛格丽塔.卡多林小姐为留住巴德赛的心，让菲力普为她配制菲力普在故事中讲述的永远留住爱人心的爱之水。药水配制好后，玛格丽塔.卡多林小姐将爱之水放到酒内让巴德赛喝，巴德赛怀疑酒有问题，在喝酒之前让菲力普现先尝了一杯。故事结局是菲力普和巴德赛双双死在船上，玛格丽塔.卡多林小姐变成了疯子。

　　读完这篇童话让人叹惋的是拥有智慧和才能的小侏儒因为当时的法律制度被迫成为贵族的私人合法财产，被当作玩物、宠物，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尊严。智慧和才能只是提高了他服务和愉悦的主人技术含量，让他由玩物成为宠物，但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他的奴隶身份。法律制度注定了小侏儒无论怎样智慧、幽默和努力，无论主人怎样无知、骄横和冷漠，也改变不了彼此的悬殊地位。这种人为由法律固定的难以改变的不平等让人绝望。因此才有被屈辱、被伤害的宠物孤注一掷毁灭式报复。毁灭了自己，也毁灭了施暴者。平等与尊严是这个童话故事一直以来给我最大的冲击。文学是社会的良心，当社会不公平时，文学总会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发出自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期望，传递自己的关心与温暖。即使时隔多年，从这篇童话中我们仍旧能真切感受到作者对社会不公正的抨击，对被奴役被侮辱者的悲悯，体会到字里行间传递的温暖。这也许就是文学的魅力所在。

　　译者杨志军对故事的翻译绝对一流，尤其让人叹服的是语言的表达，就像一串串熠熠生辉的珍珠。例如：“好故事就象一只珍禽，它藏在林中深处，要等很久才能捕获”。“故事象淙淙的小溪那样流淌。鹦鹉睡了，梦中抓爪子;小溪停止流动，静静地听着”这样优美的句子不胜枚举。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文章的题目被翻译成《快乐的小侏儒》而不是《忧伤的小侏儒》，不知是译者翻译的问题，还是原文作者或译者要以一个喜剧的题目反衬故事的悲剧性。总之，感觉题目和内容没有很好的契合。

　　这样一篇优秀的童话故事在世界童话中虽有一席之地，但远不如《灰姑娘》、《白雪公主》、《小红帽》等童话故事家喻户晓。我想一个重要原因是绝大部分童话以圆满的喜剧形式作为结局，而《快乐的小侏儒》以毁灭的悲剧形式结尾，这不太符合人们对童话故事的一般审美心理期待。一个沉重的悲剧故事总不如一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喜剧故事更讨人欢心。何况童话故事的受众主要是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儿童，作为第一读者的家长多会将这篇悲剧性和现实性较强的童话过滤掉，孩子们读到这篇童话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

　　好的故事不应当被湮没，孩子总会一点点的长大，这样一篇足以和世界任何一篇著名童话故事相媲美的《快乐的小侏儒》象一颗历经时光磨砺的珍珠静默的散发着圆润光泽。希望在某个清闲时光里您能翻开这个童话，体味哀婉的故事，领会叙述的魔力，感受优美的语言。它不会让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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