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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阅读:蝶雨《妈妈的花布鞋》

时间:2014-02-20   来源:散文随笔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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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阅读:蝶雨《妈妈的花布鞋》

  【作者简介】蝶雨,中国文学院作家协会会员,蒲城青年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网络媒体和《散又选刊》《当代作家》《作家天地》等。

  布鞋可以满足脚最大限度的自由,在约束和舒服之间,布鞋选择了自由。布鞋不必像皮鞋那样,以挑剔的态度去审视另一个和脚息息相关的伴侣,袜子的有无永远不会成为布鞋抗议的理由。布鞋可以很严肃的穿着,那种秋冬时节包口鞋子,像一个严肃而关爱的老人,它绝舍不得让脚面露出覆盖刚刚好的裤管。布鞋更可以很随便的穿。春夏季节的敞口的布鞋,像一个调皮的孩子,隐隐约约的缠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脚趾头,而露在外面的脚面,配上雪白的袜子。最妙的就是那根子从脚跟处绕过去的鞋带来了。它可以随着主人的兴趣和爱好被妆扮成各种颜色,各种花样。而我最喜爱的就是一对左右盘旋的蝴蝶结了。至于像拖鞋一样穿,反着穿,甚至晚上从床上下来倒着穿,这些都不成为问题。

  布鞋就是经过另外发掘的生活,布鞋的前世本来就是生活破碎过的那一部分。穿旧的衣服,剩余的布头就是布鞋的主体。而那密密麻麻的绳子和针眼就是布鞋的筋骨了。唯一一块值得布鞋骄傲的地方,就是条子绒做成的鞋面了。其实,与其说是鞋子的脸面,倒不如说那是主人的脸面了。因为在皮鞋还是天外来物的年代,黑色或者红色的条子绒绝对是农村的奢侈品。在小伙伴们都还光着脚丫子跑来跑去的那个年代。穿着一双红绒鞋子的我,绝对可以像公主一样让他们俯首帖耳,否则我绝不吝啬让自己的鞋底子落在他们的脚拇指上。

  光着脚丫从山底下跑回来,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仅仅一次偷偷的尝试,换来的也是母亲声色俱厉的斥责。在母亲传统的思维里,光着脚丫子出现在别人的眼前,那就是一个女孩子不知自爱的表现。弟弟们可以有鞋子不穿,光着脚赶时髦,我却只能远远的看着。不但如此,就连走路的样子她也有严肃的评判标准,每一步都必须踏的实实在在、端端正正。那句经常被她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走路就必须走出一个人样来。这句曾经让我感到厌烦的话,在步入生活的艰辛与迷茫之后,我才真正的理解了它的内涵。虽然出席比较严肃的场合,我只穿皮鞋。但是多年以来布鞋还那样忠实的陪着我,伴我走过沟沟坎坎,伴我在故乡与飘泊之间来回穿梭。

  柔软的鞋底在城市的路面上不会发出任何声响,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离去。对于每一座城市来说,打工的的我就是一只无意间造访的猫,每次端端正正的来,每次端端正正的去。我从不奢望生活会给我额外的馈赠,我只想拿一份踏实和安心回报伴着我的那一双双布鞋子。虽然它的软弱永远不会给每一座城市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但是和母亲的嘱托一起迈步,就是一份难得的安心。

  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被领进车间的那副画面,我一身朴素的站立在一群挑剔的领班面前。似乎是我不合时宜的布鞋子让她们感到陌生,在漫长而沉闷的肃穆之后,我终于被一个无奈的声音挑走了。那个声音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那个声音管辖的就是学徒班。

  每天自己从大大的垃圾桶里找出一些碎布片来,用几乎是抗议的心情,有意无意的用最现代的缝纫机械,刺绣出最传统的牡丹,让人脸红的鸳鸯,甚至是唯美和梦幻相互交织的小人鱼立在云朵一样的浪花中间。她扎着冲天的小辫,举着一并红色的小伞,远处是绿色的椰林......我知道在这个被遗忘和抛弃的角落里,没有人相信我会熟练的做出一套完整的唐装,不只是会缝制,我会从量体到熨烫的所有工艺。我的手艺没有耀眼的资格证书,我的技术是那个带着眼镜的老师傅用竹尺打出来的,把那些曾经让许多人感叹的图案从新揉成一团,然后再让它们回归垃圾桶黑暗和没落,是它们和我唯一而无奈的选择。

  看着不远处那些笨拙的手,艰难的摆弄那硬邦邦的牛仔布,我想起了母亲做鞋底的那些被糨糊粘在一起的碎布来。想起母亲在夏季最热的中午,趴在门前的青石板前,用沾满糨糊的手把一块块碎布拼成一整块平整的布,然后在抹上一层糨糊,在细心的从旧衣服堆里找出合适的碎布来。如此反复的拼凑六七层之后,鞋底的原料就算完成了。等那硬邦邦的一大块被糨糊粘在一起的布料完全干透了,母亲就会找出我的鞋样来,用一只铅笔沿着纸样的边缘化画出我的脚印来。画好五个脚印之后,就会用剪刀剪成鞋底的雏形,大约三四十层布的一个鞋底,还要用针密密匝匝的纳一遍。临行密密缝的辛苦和叮咛,每一个鞋底都会是最生动的例证。每每想到自己脚上那双红绒鞋面的布鞋,那蝴蝶结的鞋带,我情愿在纯真的朴素里被冷漠,也不愿意在被包装的浮夸里受吹捧。就这样,我在自己的故事里,走自己的路,用不合时宜的布鞋子。

  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终于等来了证明自己的一次机会。工业用的高速锁边机不是每个学徒都敢随便去操控的,因为它的压脚旁边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只要稍不留神,一件衣服就会被刀钆成废品。眼看着二十几个人都远远的看着那台崭新的机器,我默默的坐到它跟前,熟练的穿线,然后接过主任在手里拿了好久的一大块布。我没有立刻把它送进压脚,而是用剪刀把它剪成一个个鞋样的弯曲形状。机器欢快的跳跃起来,没有丝毫的停顿,这个过程行云流水般的流畅,自然。在主任和领班的惊讶中,我很想说,其实我更好的是平缝机呀!但我没有说。我相信实力无需用语言去证明,就如同路必须要用脚步去证明那样。实力不管条件的艰苦,脚步无需鞋底的柔软与坚硬。机会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路对于每一个跋涉的脚步也是平等的,高跟鞋可以走,布鞋子同样也可以走。

  离开让我悲伤和辉煌的车间已经近十年了。在车间里用布鞋踩踏板的二十年里,虽然厂里后来规定,进车间一律只能穿统一的拖鞋,但是我却是一个例外,因为我可以穿着布鞋子,用三天的时间做完别人需要半个月的衣服,而且没有一件返修。

  现在我依旧穿着妈妈做的布鞋子,踏踏实实的生活着,端端正正的走自己选择的路。现在我出席正式的场合也会穿一双皮鞋,平跟的那种,因为我不习惯让高跟鞋拿走我的自然和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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